跟在蘇嬤嬤身後，楚楚在惴惴不安中來到青竹園。

南宮老夫人為人嚴厲，她低垂著頭，並不敢明目張膽的左右張望，只悄悄用眼角餘光看左右景色。

顧名思義，青竹園中滿了竹子，蒼翠的竹葉隨風搖曳，發出一陣陣“嘩啦啦”的響聲。

轉過回廊、穿過竹林，楚楚看到敞開了的偏廳門外站了兩名膀大腰圓的粗壯婆子，心裏更加沒底。

疾走兩步跟上蘇嬤嬤，她悄聲詢問，“嬤嬤，不是讓楚楚過來幫忙裁制冬衣的嗎？怎麽往偏廳走？”

蘇嬤嬤回頭，見她俏臉上全是惶恐，心裏劃過不忍，看了看偏廳方向，壓低聲音道，“楚楚，告訴你實話你也別怕，老夫人昨日收到定遠太夫人托人給她的信，這才起了見你的心思，只是害怕珩公子不同意，便用了裁衣的由頭。”

腦海裏浮現定遠太夫人在花園裏的刻意刁難，以及後面突然轉變的態度，楚楚粉唇抿了抿，欠身道，“多謝嬤嬤指點，楚楚明白了。”

見她沒有露出驚慌，也沒有過多的害怕，蘇嬤嬤暗暗對她豎起大拇指。

不愧是珩公子一手調教出的婢女，臨危不亂、處變不驚，若非她身份卑微、甚是讓人心悸，公子收她入房，老夫人絕不會阻攔。

可惜呀可惜。

心裏感嘆著，她帶著楚楚走過去，讓楚楚在偏廳外等候，自己快步進去稟報，“老夫人，楚楚姑娘來了。”

“既然來了，就讓她進來吧，我也沒別的意思，就有幾句話要叮囑她。”南宮老夫人的聲音依然嚴厲，楚楚緊張的手心直冒汗，閉上眼不住深呼吸，依然沒有抑制住加速的心跳。

過了一會兒，蘇嬤嬤從裏面出來，看到她的樣子莞爾，“別做出這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，老夫人不會把你吃了的。”

被她調侃的嫩臉發紅，楚楚定了定神，隨著她進入偏廳，在南宮老夫人跟前跪定，“奴婢楚楚，給老夫人請安。”

“起來吧。”看著乖巧跪在腳下的小婢女，南宮老夫人對蘇嬤嬤道，“我要和這孩子單獨說幾句話，你出去掩門，將她們帶遠一些，沒有我的招呼，任何人不許打擾。”

看一眼臉色微白的楚楚，蘇嬤嬤試探問，“包括公子嗎？”

順著她的視線瞟楚楚，南宮老夫人龍拐在地上重重一敲，狠狠罵道，“愚蠢的東西，我說任何人，還不明白嗎？需要我給你一個字一個字解釋嗎？”

“不……不必了。”蘇嬤嬤身體一僵，蒼白著臉色行禮，“是，奴婢知道了，絕不讓人來打擾。”

彎著腰從偏廳退出，將房門關嚴之後，她對兩名婆子招手，帶著她們去遠處的亭子裏等候。

偏廳中，楚楚局促不安的站著，低頭看自己的腳尖，強撐著開口，“不知老夫人叫奴婢來，有何吩咐？”

拄龍拐的手指緊了緊，南宮老夫人威嚴道，“楚楚，擡起頭來。”

楚楚擡頭，低垂著眼瞼，不敢與她威嚴畢露的眼睛對視。

嚴厲聲音又起，“再擡。”

楚楚抿緊薄唇昂起下巴，露出自己清麗無雙的臉蛋，只是眼瞼依然低垂著，謙卑而恭謹。

認真看著她的模樣，南宮老夫人心頭突然狂跳起來，她這長相，為何與記憶中的人那般相似？

手指緊了緊，她呼吸略急，“楚楚，沒有賣身葬父的時候，你姓什麽？爹娘叫什麽？家裏還有什麽親人沒有？”

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問這些，楚楚還是乖巧得一一回答，“我姓楚，所以公子才給我取名‘楚楚’，爹爹名叫楚修銘，娘親蘇雲，家裏的親人……聽爹爹時候，我好像有個姨母，是娘親的姐姐，只是我從來沒見過。”

楚修銘？

蘇雲？

這兩個名字非常陌生，她很肯定的說，在她幾十年的人生中，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兩個名字。

只是她這長相……這長相，怎麽跟失蹤了二十年的故人那般相似？

數年前她長相稚嫩，臉上帶著嬰兒肥，還沒有張開，並沒察覺有什麽。如今張開才發覺，竟跟故人驚奇的相似。

世上難道有如此巧合之事？

嚴厲眸中光芒乍現，南宮老夫人沈吟了片刻又問，“你爹爹有沒有和你說過，你姨母叫什麽名字？既然她是你娘的姐姐，為什麽在你八歲之前，都沒見過她呢？”

偏頭想了片刻，楚楚搖頭，“回老夫人，我從來沒聽爹說過姨母的名字，至於她為何不與我家來往，倒是聽爹說過一次。”

拄龍拐的手指骨節因用力而泛白，南宮老夫人呼吸略急，“什麽原因？你爹當初和你說了什麽？”

楚楚搖頭，“當初我年紀還小，記得並不清楚，好像跟娘有關。”

跟蘇雲有關？

難不成，楚楚的姨母是生氣楚修銘沒能照顧好她的妹妹，讓其在生產之夜玉殞香消而怪罪他，所以才在蘇雲過世之後，一氣之下與他們父女斷了往來？

南宮老夫人心思急轉，卻發現尋不到任何故人痕跡，只好放棄。

看著楚楚與故人有五分相似的臉，她心裏的不喜和敵意終於少了些，“楚楚，你知不知道我今日讓蘇嬤嬤帶你來，所為何事？”

楚楚搖頭，乖巧回答，“嬤嬤沒說，楚楚也沒問。”

讚許點了點頭，南宮老夫人放下龍拐端起茶杯，用蓋子刮了兩下茶葉，冷淡道，“我叫你來，是為了珩兒。”

楚楚呆住，“為了公子？”

“對，為了珩兒。”喝了兩口將茶杯放下，南宮老夫人道，“你跟在他身邊多年，難道沒發現，他這些年都沒跟任何女子有接觸嗎？”

楚楚更加驚訝，“發現了，但公子是潔身自好……”

“說好聽點是潔身自好，說難聽了是有斷袖之癖。”瞪她一眼，南宮老夫人道，“成年之後，珩兒不娶妻不納妾，就連侍寢婢女、教導嬤嬤都不要，再這麽下去，大家會怎麽說他？是他不近女色，還是有隱疾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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